人口状况及向市场经济转变，是导致中国通货紧缩的支配力量。以根除腐败为目的的金融改革，可望很好地缓解通货紧缩难题。
教育、医疗和化妆品业在中国5年来的通货紧缩中（如表1），有着出众的定价能力。它们有一个共同特征—其所描述的效果令人向往，但这个效果能否达成只有天知道。看来在通货紧缩的环境下，兜售梦想比出售有用的物品要赚钱得多。确实，当定价能力越来越难以获得时，“奇迹性产品”就会大行其道。
教育机构成“吞钱”机器
教育是中国目前最让人心仪的产品。在近5年的通货紧缩时期，教育明显地大规模膨胀起来。中国的家长在对其子女进行教育投资时，从不分析这些投资是否能够得到回报。大学教育的费用不断飞涨，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大学毕业生却找不到一份白领工作。事实上，越来越多的大学生正在根本不需要大学教育的岗位上工作着。
也鲜有事实能够证明随着收费的增加，大学教育的质量也得到了提高。中国大学教师的工资比商业领域的要高得多，全球可能只有中国才会有这种情况。而且，尽管教师工资高，教学质量却在下降，大学教
就连小学、初中也能从家长身上榨取额外的钱财。这些费用通常以校服费、课本费和午餐费为借口。中国的教育系统很善于利用家长急欲为孩子在一个充满竞争的社会中创造更多机会的心理赚钱，比如开设一些正规教育体系没有的课程，家长们便会将大把金钱投入到孩子的这些额外教育中。
另两个“画饼”的暴利行业
医药部门是另外一个例子。毫无疑问，最新科技的应用使中国解决了许多长期困扰人们的医学难题，例如肝炎的治疗。但该行业最能盈利的部分并不在于治疗疾病，而在于那些利用人们情感上的弱点而推出的产品。那些许诺有神奇效果的营养药品销售量越来越大，而事实上有时候这些药品简直是毒药。
还有一些产品声称可以使人变得更聪明。出售这些产品的公司与某些权威机构有交情，可以公开地通过一些知名媒体做些荒谬的声明。如果这些药品仅仅是由大米做的，本人还不会很担心，可是这些产品经常会带来长期的有害健康的副作用。
化妆品业在各地都有很大的规模，它通过出售梦想来盈利。只要这些产品不带来有害的副作用，管理者一般都置之不理。在竞争过于激烈的中国市场，普通的声明是不够的，只有非同寻常的“语言包装”才能盈利，而这些“包装”又接着迅速地被更加疯狂的吹嘘所代替。在这场愈演愈烈的文字之战中，为达到描述中的疗效，一些产品甚至加入了有毒的成份。
“通缩”是祸根
看来在中国，打破常规比遵守规则更能盈利。中国市场上常见的一些惊人举措反映出想要通过平常的努力获利是困难的，也就是说，光靠勤劳难以致富。为什么在中国赚钱这么难呢？通货紧缩是造成这种状况的主要因素。
中国的通货紧缩大部分是由于生产力的提高造成的（详见《新财富》2002年4月号本专栏《盘点中国生产力》）。综合生产力的提高（同样的投入得到更多的产品）在3个方面对经济有利：它能使工资提高、利润增加、价格降低。而其在这3个部分的分布又取决于劳动、资本和消费的相对不足。
相对于正常的成熟经济，中国经济发展的现阶段有两个特征。其一，中国的剩余劳动力不管从哪种意义上说都很庞大。中国从上个世纪50年代起就实行户籍制度，以阻止农村人口大批向城市迁移。随着政府逐渐加强劳动力的移动性，郁积的压力从农村喷薄而出，涌向城市，形成劳动力供应的“井喷”。
同时，“文革”后中国教育制度的恢复造成了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另一个断层。现今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比起20年前的工人在工作质量上有了很大的区别：刚参加工作的人与那些已退休的人相比，工作效率要高2-3倍。
这一现状让人觉得中国劳动力每年增加了5-6%，虽然按常规统计，实际上只增加了1.2%。这些与历史相联系的独特因素，是中国经济在维持相对很高的增长率的同时，失业率仍然很高且不断增长的主要原因。在本人看来，只有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涨幅超过10%，中国的失业率才会持续下降。
其二，中国拥有充足而廉价的资本。这个事实常令国际投资者们感到困惑。一般说来，穷国的资本不是很昂贵吗？但两个因素使中国与众不同：中国内地的退休人口比整体人口要穷得多；民间收入的储蓄率高。
目前大部分不再工作的中国人以前要么在地里劳作，要么在国企工作。农民们将所有的积蓄几乎都花在抚养孩子上了，而他们的小孩将来收入会比城里的孩子低，他们不可能保持父母现在的生活水平；至于以前的国企工人，他们曾经廉价地为国企工作就是为了换取稳定的工作和养老金，而现在，他们所在的企业往往债务比资产还多，他们不得不接受比其它工作低得多的工资，因为他们的养老金是和国企的财政状况联系在一起的。
与此同时，中国的财产再分配对国家的储蓄率有着重要影响。一个退休工人花费的储蓄肯定比新参加工作的人存的钱要少。因此中国的储蓄率随着劳动力结构的转变而增长，这使得中国的资本很廉价。
储蓄率的上升使得消费市场变得紧缩，消费比起劳动力和资金来明显不足。目前面向消费者的产品只有降价方能盈利。价格战在中国比其它国家普遍得多，表明需求对价格更加敏感，降低价格能更有效地增加需求。当然，如果人人都降价，那么盈利空间就会更小。
中国市场对价格过于敏感也是由中国经济的另一特性决定的。20年前，当中国开始向市场经济转变时，各家庭根本没有任何财富。在计划经济中，理论上家庭是不需要财富的，因为体系自会照料一个人的所需。当中国开始转向市场经济的时候，其家庭才像在正常的市场经济中那样积累财富，以维持必要的生活水平。
但很不幸，这种经济体制转变的后果之一是通货紧缩。在平衡表中，家庭净财富应该是GDP的4-5倍。然而中国家庭净财富的积累虽有较大的提高，达到了GDP的2倍。但仍低于平衡值。为达到平衡，家庭资产的积累必须多于花费，这就导致商品市场紧缩而资本市场不断膨胀。在过去两年中，中国的财产不断膨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以上分析表明，中国家庭对财产积累的偏爱使得需求对价格过于敏感，因此降价能够有效地增加需求。但当每个人都按照市场竞争的指令这样做时，盈利空间就比正常的经济体系要小。不过，低资本花费弥补了低盈利空间的不足。这些特性使中国经济处于一种通货紧缩、盈利空间小，但投资多、增长快的平衡状态。如果说有哪一种经济和中国的相似的话，那就是工业化时期的美国经济。移民对美国经济中的储蓄和工资产生了同样的影响。
通货紧缩的经济环境对农村和城市的收入分配产生了令人不快的影响，这种影响又加剧了通货紧缩。农村生产力的提高对城市消费者有利—城里人可以享受更低的价格，因此能储存更多的财富。而农民正相反，因为他们的平均收入比城市人的低得多。这种财富再分配加剧了通货紧缩。
希望在于金融改革
综上所述，中国的人口状况及其向市场经济的转变是导致通货紧缩的支配力量。由腐败造成的财富分配不公是一个重要因素。在本人看来，以根除腐败为目的的金融改革能很好地缓解中国通货紧缩的问题。
低价—低利润—低资本成本式的低平衡盈利空间，是一些企业甘于冒极大的风险过分吹捧自己产品的原因。企业只有这样做才能有较大的盈利空间，承担得起维持其合法性的大额开支，但消费者权益团体却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去保护消费者。
这一点可以应用于更广的情境中。因为盈利空间太小，我们在成熟的经济体中看到的普通的商业集团没有足够的财力去影响政府的政策。另一方面，打擦边球却能获得丰厚的利润。因此，这样的企业就能积聚钱财去影响当地政府为自己牟利。
中国确实很难从这种情况中抽身而出。只有当中国消除通货紧缩时，才有可能进行金融改革。这样，守法的企业就有足够的财力去影响政府的方针政策。当然，只有中国的劳动力问题解决好，情况才能大有改观—这肯定是多年以后的事了。■
